七一文学看不见战场的对决③电诈“大家伙”浮出水面”程华专栏

　　随着李渭滨的供述，一个庞大的电信诈骗版图徐徐展开。这家名为“威睿国际”的诈骗公司成立于2019年1月，发展至今足有500人。公司设在缅甸，服务器在国外，组织架构完整呈金字塔分布，从高层到底层均是中国人，各层级分工明确且纪律严明。“塔尖”的李天琦是金主，负责全额出资，包括出钱让当地地方武装保护公司安全。“二号人物”李渭滨是李天琦的堂弟，负责管理公司的财务和后勤。

　　“这不相当于我们警保部门么？怪不得多笔资金流都指向他。”熬夜熬得两眼通红的谢健还不忘插空调侃。

　　“三号人物”康伯俊负责开拓业务，手下掌控着一大群代理，每个代理下面管着一二十个“业务员”，也就是具体实施诈骗的喽啰，喽啰们根据诈骗金额提成。像小婉、唐晶等通通都是入了这些“业务员”的坑。

　　“杀猪盘”团伙从平台构建、话术研究、洗钱取钱乃至人员招聘培训管理全部都是专业化运作。

　　先说诈骗平台，公司请专业人才打造网站——“蚂蚁金服”“京东财富”，让被骗者乍看下会以为是正规平台，实际上域名完全不同。为逃避打击，操作平台每隔一阵就会更换。再说话术，公司有专人负责研究心理学并撰写“剧本”，根据不同类别的受害人针对性研究如何步步诱其落入陷阱，最终卷款走人。洗钱同样是产业化操作，诈骗得手后，由专人即刻将钱从一级卡拆分至多张二级卡，又从二级卡拆分到多张三级卡，最后汇总到一张卡，整个过程极其迅速，各个环节全部通过网络完成，传统侦查手段已无力应对。

　　拿着众多受害人的血汗钱，财大气粗的“威睿国际”在缅甸的一个街区租了一栋楼，花钱雇佣当地地方武装持枪把守，一般人很难接近，加之目前中国警方与缅甸警方之间的合作并不成熟，要去缅甸实施抓捕是不现实的。

　　但李渭滨落网让案侦民警倍受鼓舞。据侦查，这些嫌疑人家小都在国内，每隔一阵他们会分批秘密回国休整，之后再潜回缅甸，每逢春节之类传统大节，嫌疑人回国可能性更大。

　　2020年1月15日，市局在听取梁平警方汇报后，迅速指派梁平区分局与重庆高新区分局组成“1.15”专案组联合侦办这起大案。从目前掌握情况来看，嫌疑人好几百，受害人则成百上千且分散各地。如果没有受害人的报案材料，即使抓到嫌疑人，即使对方有供述也无法定罪量刑。

　　巨大的工作压力落到专案组肩上。梁平组由谢健具体负责日常工作，10个民警兵分两路，一路负责继续侦查缉捕嫌疑人，一路负责寻找受害人核实案情。

　　专案组刚全面铺开，新冠疫情汹汹来袭。除夕，全市民警接到来自市局的同一条指令：全警停休，立即进入战时状态。

　　春节期间嫌疑人极可能偷偷回国，正好一抓一个准。“猫鼠同步”，专案组哪有“休假”一说？但疫情凶险，一切来得太快太猛，全市警方来不及调配防护品，区局想尽办法也只给每个民警筹到五只蓝色医用口罩，专案组“待遇”稍好，还领到几小瓶消毒液，至于防护服、护目镜就别想了。

　　说曹操曹操到，此时情报传来：有两个嫌疑人偷渡回国，坐标福建！10个人你望我我望你，都望见了对方眼里的激动与紧张：“走不走？”

　　专案组一半是“90后”，像谢健这种“80后”，还有两个抽调自派出所的“70后”副所长算是“老人”了。

　　“怕不？”“咋个不怕？但不能眼睁睁看他们跑路！”一丝“豁出去”的狠劲从眼底升起，“走”！

　　早春二月本应万木复苏，而今天地间一片肃杀，所到之处皆成“空城”。5个人仿佛被抛于孤岛上，无处吃饭也无处买水，就靠车上一箱箱方便面、矿泉水续命。沿途不得下道不得进城，找不到落脚处，夜间冻得打哆嗦，打开空调盖上羽绒服，缩在座位上睡到天亮。

　　他笑嘻嘻地说：“单位食堂伙食好得很！好好好，就这样啦。”赶紧挂断。还好，父母住在几百公里外的石柱土家族自治县，都“禁足”在家。若得知宝贝儿子胆敢跑出去办案，他们哪能吃得下睡得着？

　　驱车两天两夜，干掉几箱方便面，“全顺”终于抵达福建。这一趟抓捕还算顺利，但一次次核酸检测耗时比抓捕时间还长。把人押回重庆，头等大事就是到指定地点，连嫌疑人带自己隔离数天。这期间5人必须轮班盯着嫌疑人，离得近吧违反防疫规定，隔得远吧怕对方出啥幺蛾子，一个个神经绷紧，直到隔离期满把人送进看守所才松口气。

　　抓到嫌疑人，通过资金流反向查到受害人信息，再设法联系受害人。一接警方电话，对方要么一声不吭直接挂断，要么狠狠砸来一句：“你个骗子！”

　　也有费尽口舌好歹对方相信警察身份了，又坚决不肯见面不接受问询。“好好好我受骗我自愿，你们就别添乱了。”“我上当关你啥事？多管闲事！”

　　找不到受害人，问不了笔录，查实不了罪行，如何打击嫌疑人？专案民警只能铆足劲往全国各地跑，一个一个找，前后找了几百个受害人，最终答应报案提供情况的50来个。“各种曲折无奈，真是一把辛酸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