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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泽西血案:我们对鲨鱼恐惧的开始

admin2024-05-28钓鱼竿17
  鲨鱼,并不是电影中塑造出来的那样,嗜血如命、热衷于猎食人类。是什么将鲨鱼妖魔化了?是因为这种生物生活在遥远的大海,又体型庞大、长相狰狞,所以我们才会如此恐惧鲨鱼吗?

  鲨鱼,并不是电影中塑造出来的那样,嗜血如命、热衷于猎食人类。是什么将鲨鱼妖魔化了?是因为这种生物生活在遥远的大海,又体型庞大、长相狰狞,所以我们才会如此恐惧鲨鱼吗?

  这本《图文小百科:鲨鱼》由法国自然历史博物馆海洋生物学家、知名鲨鱼专家贝尔纳·塞雷编著,鲨鱼爱好者、著名漫画家朱利安·索莱绘图,绝对是了解鲨鱼的好选择!

新泽西血案:我们对鲨鱼恐惧的开始

  今天是世界鲨鱼关注日,我们特别转发这篇由《图文小百科:鲨鱼》审校专家洛澜老师撰写的文章,走进这种神奇生物的世界,减少对于鲨鱼的误解和偏见,重新理解鲨鱼吧!

  全文共计约1.7万字,预计阅读时间40分钟,对不起,我们删不动,为了更好地展现这场惨绝人寰的鲨鱼袭人事件始末,我们查阅了大量的资料,最终凝练成这篇文章。我们希望在这个特殊的日子,能为大家分享这次震惊世界的惨案,也希望大家在阅读的同时,能够理性思考我们与鲨鱼的正确关系应当是怎样的,这才是我试图通过本文真正传达给读者的东西。

  今天,也就是7月14日,是世界鲨鱼关注日(World Shark Awareness Day),相较于虎、狮等“毁誉参半”的陆生食肉动物,多数人对鲨鱼的评价总是不约而同地倒向负面的一边。这种现象来源于我们对这些掠食性动物认知的匮乏,鲨鱼所称霸的海洋距离人类社会实在太过“遥远”,这也使得绝大多数人无法身临其境地了解真实的鲨鱼。而由于了解不足而造成的恐慌及刻板印象,也成为了如今全球鲨鱼保育工作所面临的一大障碍。

  事实上,自人类涉足海洋的第一天起,我们与这些掠食性鱼类的冲突便展开了序幕。在距今3000年前的日本津久茂遗址中,考古学家发现了一具全身至少具有790处咬痕的骸骨,研究表明,这名倒霉的成年男性可能死于一条鲨鱼的猛烈攻击,这也是目前可考的最早有关鲨鱼袭人的直接证据。那些靠海洋赖以为生的民族一定曾因鲨鱼而胆战心惊,以至于将鲨鱼视作神明崇拜,并将鲨鱼牙齿作为护身符佩戴在身边。15世纪,随着大航海时代的到来,一批又一批的西方人开始将自己的领域向全球扩展,而身处茫茫大海上的他们,曾不止一次与这些凶猛的掠食性鱼类交手,并留下一段又一段骇人听闻的故事。欧洲水手将鲨鱼称作“Sea Wolf”,似乎在他们心中,只有狡猾而凶猛的狼群才能够与海面下蜂拥而至的鲨鱼相媲美。但在当时的西方世界,能够出海见到活生生鲨鱼的人毕竟还是少数,彼时,绝大多数人对于鲨鱼的认知,仍停留在亦真亦幻的那些传说中——如同西方龙或北海巨妖一样。而鲨鱼真正步入大众的视野,并成为“恐怖”的代名词,这一切都从1916年7月1日开始。

  由J.S. Copley创作的油画《沃特森和鲨鱼(Watson and the Shark)》是艺术史上最为著名的展现鲨鱼袭人事件的作品之一,该作品系由线岁的Brook Watson在古巴哈瓦那港游泳时,遭到了鲨鱼的突然袭击,后经众人齐心协力的抢救才得以脱险。©National Gallery of Art,Washington, D.C.

  1916年7月,酷暑再一次降临在美国东北部的新泽西州。成千上万的游客涌入了新泽西州南部的海岸,开始享受阳光、沙滩及海浪带来的清凉。但在看似平静的海面之下,危机正在逐渐酝酿着。几天前,驶入纽瓦克和纽约市港口的船长报告声称,自己在新泽西州附近的海岸看到了大型鲨鱼的身影,但这些报告并未得到当地有关部门的足够重视,当时的人们并没有认识到大型鲨鱼的危险,甚至觉得“人被鱼吃掉”这件事听起来有些荒谬——在多数人眼里,那不过是酒醉的水手说出来的疯话罢了。

  有关部门并没有向蜂拥而至的游客发出任何警告,成批的游客仍在陆续前往海水浴场,这其中便有25岁的查尔斯·埃廷·范森特(Charles Epting Vansant),身为医生的他已在自家的诊所中忙了好几天,当时肆虐一方的小儿麻痹症让查尔斯忙的焦头烂额,于是,借着独立日的假期,他决定带家人前往新泽西州度假。7月1日下午5时,从西费城站出发的8路火车抵达位于新泽西州的长滩岛,在一片欢声笑语中,查尔斯携父亲及姐妹走下了火车。在下榻当地最著名的豪华酒店之一——恩格尔赛德酒店(Engleside hotel)后,见离晚饭时间还早,查尔斯便向自己的妹妹路易斯·范森特(Lewis Vansant)提议去海边散散步,看看日落,顺便体验一下清凉的海水,路易斯欣然同意。查尔斯匆匆换好泳衣,在路易斯以及一条切萨皮克湾猎犬的陪同下,他开始向海滩进发。

  20世纪30年代的长滩岛海滨浴场,这里是美国东海岸有名的度假胜地,每逢夏季,数以万计的游人都会涌向这里的海滩,享受热浪之外的清凉。 ©Susan Ringressy

  当路过救生员瞭望塔时,查尔斯亲切地同当时驻守海滩的救生员——亚历山大·奥特(Alexander Ott)挥手致意。尽管已经在海滩上驻守了一整天,但尽职尽责的亚历山大并不打算提前下班,他仍目不转睛地盯着海水中的每一个游客,一旦发现任何异常,他便会挺身而出。他目送着查尔斯步入海浪之中,那条狗也陪着他一起进入了水中。查尔斯与小狗在水中嬉闹了几分钟,不知不觉间便游到了救生索之外。查尔斯开始往深水区进发,他游到了距离岸边约50码的地方,突然间,伴随在他身边的小狗突然开始不安起来,它掉转过头去,开始向岸边游去,查尔斯感觉有点莫名其妙,他开始呼唤那条狗,试图让他回到自己身边。

  狗狗突然间的异常反应并非无缘无故,与此同时,岸边的人们似乎注意到了海浪中时隐时现的什么。在位于查尔斯东侧的海水中突然浮现了一个三角形的背鳍,不管它是什么,它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向查尔斯逼近。岸边的人们开始向查尔斯大声喊叫,试图吸引他的注意,但查尔斯并没有注意到自己正身处于危险之中。突然间,一阵突如其来的疼痛感传遍了查尔斯的腿部,紧接着是殷红色的鲜血,缓缓地融入海水之中,直到这时,查尔斯才意识到自己被水下的什么东西攻击了,他近乎疯狂地在水中挣扎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彻整个海滩。文森特体内的肾上腺素飙升,他似乎已经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即将随波而逝,但求生的本能却在指引着他向岸边游去。当文森特游到距离海岸约40码的时候,救生员亚历山大注意到了查尔斯所面临的窘境,他飞速冲过海滩,以极快的速度奔入海中,毫不犹豫地游向查尔斯,并试图将他向岸边拖去。与此同时,岸边的游客逐渐看清了“凶手”的真实面目——那是一条大约9英尺长,通体青灰色的鲨鱼,据目击者W.K.巴克里(W.K.Barklie)回忆,那条鲨鱼直到被拖到约18英寸的浅水区时,才放弃到嘴的猎物,缓缓游回深水区。

  在周围群众的帮助下,亚历山大成功地将奄奄一息的查尔斯拖到了岸边,所到之处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路”。路易斯惊恐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呆若木鸡,她不愿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查尔斯左腿自臀部至膝盖的肌肉及其它组织几乎完全被剥离,甚至已经露出了骨头;他的右腿上同样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路易斯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心有余悸地说道:“几分钟前,他还在和一只大狗玩耍。人群以为他在呼唤大狗,所以都没有对他的呼唤出回应。随后我看到我哥哥在水里上下扑腾,好像在和水面下的什么怪物奋力搏斗,大家都被这一幕吓坏了。我哥哥拼命挣扎,当我们冲向他时,我们看到了大量的鲜血。当查尔斯被救上岸时,我们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他的左腿几乎已经被扯断了。”

  听说自己的儿子遭遇了不测,查尔斯的父亲尤金·范森特(Eugene L. Vancent)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随他而来的还有一位医学生。身为医生的尤金深知他们此刻正在与死神赛跑,他们迅速将查尔斯转移至恩格尔赛德酒店的经理办公室,以一张会议桌作为病床,以安置重伤的查尔斯。闻讯而来的还有来自当地的医生赫伯特·威利斯(Herbert Willis)及费城前公共卫生主任约瑟夫·内夫(Joseph Neff),他们试图为查尔斯的伤口止血,但由于伤口面积过大,他们并未能够有效止血。威利斯医生试图联系距离这里最近的汤姆斯河社区医院,希望能够将查尔斯尽快送往那里进行治疗。但此时的查尔斯已因过度失血陷入休克,而医院距离事发地足足有30英里,重伤的查尔斯情况已急转直下,显然不适合接受长距离的运输。当天下午6时45分,查尔斯失去生命体征,威利斯医生不得不宣布他的死亡。

  威利斯医生在查尔斯生命中的最后几个小时内留下了详尽的记录,在报告中,他提到查尔斯经历了“约1小时45分的痛苦时期”。尸检结果表明,查尔斯的左侧股动脉破裂,大量失血造成的失血性休克直接造成了查尔斯的死亡,威利斯医生尸检报告中写到:“鲨鱼几乎将查尔斯的左腿从躯体上撕裂了下来”。一场本应欢乐的度假之旅最终以悲剧收场。作为家中唯一的男孩,查尔斯曾被视作自己家庭诊所的希望,如今,他的父亲和他的两个姐妹,只能伴随着查尔斯的灵柩返回费城,并在那里将他埋葬。

  据在场的目击者声称,袭击查尔斯的鲨鱼是一条锥齿鲨/Carcharias taurus,但锥齿鲨细长的牙齿更适合穿刺而非切割,很难将人的肢体从躯干上撕扯下来。宾夕法尼亚州渔业专员詹姆斯·M·米汉(ham)则更倾向于认为发动袭击的是一条大青鲨/Prionace glauca。这条大青鲨在涨潮时随水流进入了浅滩水域,随后被困在那里,查尔斯和狗戏水时发出的浪花使鲨鱼误以为猎物在那里,随后便对其发动了攻击。但詹姆斯似乎忽略了大青鲨是大洋性鲨鱼这一事实,通常情况下它们并不会靠近近岸活动,因此攻击查尔斯的真正凶手更可能是低鳍真鲨/Carcharhinus leucas之类的大型真鲨。詹姆斯在《费城公报(Philadelphia Public Ledger Article)》中写道:“尽管查尔斯·范森特已经去世,而且最近有报导称渔民在那附近捕获了两条鲨鱼,但我并不觉得大家应当因为惧怕食人的鲨鱼而对在海滨游泳犹豫不决……所有的鲨鱼,无论危险与否,通常都会在开阔水域活动,很少靠近近岸。”

  广泛分布于全球开阔水域的大青鲨/Prionace glauca是最为著名的大洋性鲨鱼,尽管现有研究表明大青鲨通常不会在近岸活动,但在缺乏实地观察的20世纪初,鱼类学家却错误地认为是它们造成了查尔斯的死亡;如今看来,袭击查尔斯的更有可能是低鳍真鲨之类的近海大型真鲨。©David Sims

  詹姆斯的理论得到了当时众多鲨鱼专家的支持,但事实上,20世纪初的鲨鱼研究者们所研究的鲨鱼大多数是博物馆中的标本或是渔民的渔获物,受限于当时的技术条件,科研人员并没有机会去观测并长期追踪活生生的鲨鱼。如今的研究已证明,近海是所有海洋生境中鲨鱼物种多样性最为丰富的区域,一些种类的鲨鱼甚至会将近海作为自己的育儿场,而这些缺乏经验的幼年鲨鱼,很容易就会将人的手脚误认为是猎物而发动攻击。此外,人类的一些活动(比如在码头附近屠宰鱼类或是倾倒垃圾),也会吸引附近的鲨鱼来到近岸活动,从而增加鲨鱼袭人事件发生的概率。

  尽管查尔斯的惨死在新泽西州南部及费城造成了不小的轰动,但美国境内的其它报纸并未对这一事件进行大肆报道。《纽约时报》仅仅轻描淡写地提及查尔斯遭到了“鱼”的袭击,并及其隐晦地提到“可能是鲨鱼”。这或许是当地政府出于对旅游业的考虑而迫使媒体集体保持“缄默”,毕竟,7月4日即是美国独立日,届时数以万计的游客将从纽约涌入新泽西南部的海滩,而游客的消费正是当地重要的经济来源。即使在袭击事件发生之后,恩格尔赛德酒店的老板罗伯特·恩格尔(Robert Engle)也并未关闭海水浴场,而仅仅是在距离海岸线英尺的水域布设了简单的铁丝网,试图防止鲨鱼进入近海。当地政府和资本家可不希望因为这样的负面事件阻断自己的财路,但他们并未想到,蒙蔽群众所带来的,将会是更加惨痛的代价。

  《纽约时报》于1916年7月2日对泽西海岸发生的袭击事件所作出的报导,文中仅仅是轻描淡写地称受害者“被鱼袭击”,并极为隐晦地写道“可能是鲨鱼”,这样颇为“审慎”的描述很可能是迫于当地有关部门的压力下写出的。毕竟事发三天后即是美国独立日,任何有关袭击事件的负面报导都会对当地旅游业带来严重的影响。©New York Daily

  让我们将目光由长滩岛转向其以北45英里的春湖镇,这座坐落于海滨的小镇以其维多利亚式的古典建筑而闻名。在20世纪初,春湖镇是美国上层人士所钟爱的避暑胜地。1916年7月4日,和往年的独立日假期一样,春湖镇上最著名的酒店之一——E&S酒店(Essex & Sussex hotel)再度迎来了一批美国社会上层的精英人物,其中包括时任美国财政部长威廉·吉布斯·麦卡杜(William Gibbs McAdoo)、时任美国总统秘书约瑟夫·P·图穆蒂(Joseph P. Tumulty)及时任新泽西州州长詹姆斯·菲尔德(James Fielder),除了上述几位,来自美国内阁的其它一些重要人物也出现在了酒店宴会厅中。一同在场的还有当时著名的社交名媛,已故的《费城公报》创始人乔治·W·蔡尔兹(George W. Childs)的遗孀艾玛·W·蔡尔兹夫人(Emma W. Childs)。他们互相说笑着,独立日宝贵的假期得以让它们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在海滨地带暂时远离席卷美国大部分地区的热浪。

  E&S酒店始建于1914年,是新泽西州春湖镇最为著名的酒店之一,因其附近旖旎的风光及高质量的服务颇受美国上流社会人士的喜爱,每年都会接待大量的上层人士。©Rudy Lane

  独立日假期正是酒店员工一年中最忙碌的时节,它们正因招待远道而来的贵宾而忙的不可开交,这其中便包括28岁的瑞士籍服务员领班查尔斯·布鲁德(Charles Bruder),他从8岁起便开始在春湖镇的酒店中打工,因其出色的服务水平而颇受顾客垂青。查尔斯和同在E&S酒店工作的电梯工亨利·诺兰(Henry Nolan)已经在酒店大堂里忙了一下午,此时的他们已汗流浃背,疲惫不堪。于是,在午休时间,他们决定到海里去游会泳,冲冲凉,好神清气爽地开始下午的工作。

  事实上,早在几天前,查尔斯便听说了长滩岛传来的噩耗,但他觉得这完全是危言耸听。几个月前,他在加利福尼亚州沿海游泳时曾与一条鲨鱼不期而遇,但还没等他靠近,那条鲨鱼便迅速游开了。这次经历让他更加确信鲨鱼并不能对自己构成威胁,更何况他水性很好,可以在水下来去自如。尽管这一带的水手仍声称他们曾看到鲨鱼在附近海域活动,但布鲁德压根没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查尔斯和亨利穿过拥挤的海滩,走到了海滩上专门为他们划出的“员工区”上——根据当时的酒店规定,员工不得在专属于游客的冲浪区下水。身为优秀员工的查尔斯深知这一点,他和亨利缓缓下入水中,开始自在地游起来。不远处的海滩上,救生员克里斯·安德森(Chris Anderson)和乔治·怀特船长(George White)正在救生站处执勤,一旦发现有人溺水,他们便会快速采取行动。下午2时15分,查尔斯和亨利加入了游泳的人群,他们很快便游到距岸边130码的水域,这远远超过了在海滩所划定的安全线,但此时的查尔斯和亨利并未意识到,危险正在步步逼近。

  忽然间,一阵痛彻心髓的惨叫声传遍了整个海滩。站在救生站附近的一位女士突然指着远处的海面,向救生员大喊起来,她似乎看到了一艘倾覆的独木舟,独木舟的船身呈鲜红色,正在水面上若隐若现。怀特船长和克里斯有些诧异,刚刚他们并没有看到任何独木舟,他们紧紧盯着远处,才意识到那根本不是什么独木舟,而是一个鲜红色的漩涡;在漩涡的中央,查尔斯正挣扎着,溅起一阵阵水花。查尔斯那惨绝人寰的惨叫声甚至在方圆1/4英里内都能听见。怀特船长和克里斯突然明白,远处发生了鲨鱼袭击事件。早在前几天,他们便考虑过鲨鱼袭击事件发生的可能性,但是这一切发生的实在是太突然了,面对这种突发状况,即使是经验丰富的他们也略显手足无措。

  事不宜迟,警卫队迅速出动了救生艇,飞速向事发地点划去。他们看到查尔斯的头部断断续续地露出水面,他快坚持不住了。警卫队此时的目标只有一个:在查尔斯消失在碧波中之前救下他来。

  与此同时,在酒店阁楼上用望远镜远眺的蔡尔兹夫人也注意到了不对劲,她本想欣赏一下远处的风景,却无意间看到了查尔斯遭到攻击的全过程。蔡尔兹夫人后来回忆道,那条鲨鱼向查尔斯猛然扑去,并发动了猛烈的进攻,“如同飞机攻击齐柏林飞艇一样”。她当机立断,马上冲向酒店大堂的总机前,要求接线员联系沿海其它酒店,马上疏散在海中戏水的其它游客。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聚集在海滩前,眼睁睁看着查尔斯在被鲜血染红的海面上挣扎而无能为力。据目击者声称,鲨鱼不止发动了一次攻击。一位目击者在事发后回忆称:“(布鲁德)被狠狠地从水中抛了出来,他的右腿从膝盖以下被齐根切断,鲜血从伤口处喷出。随后他狠狠地被摔回到水中,鲨鱼再一次发动攻击,将他的左脚咬断了。”

  当怀特船长和克里斯距离查尔斯还有几码远时,他们看到查尔斯苍白的脸上写满了恐惧与不安。查尔斯竭尽全力向救援人员大喊道:“鲨鱼攻击了我!我的腿被咬断了!”见状,怀特船长马上将船桨伸向查尔斯,试图将他拉上船,但是此时的查尔斯早已筋疲力竭,没能抓住船桨。无奈,怀特船长只能亲手去够查尔斯的手臂。经过一番努力,最终怀特船长抓住了查尔斯的手,并将其拉上了船。开始怀特船长还有些诧异,身处壮年的查尔斯竟如此轻盈,等到他将查尔斯拉上岸后,才发现查尔斯的小腿已经被鲨鱼完全扯掉了。被拉上甲板后,救援人员惊恐地看着倒在甲板上的查尔斯,他的皮肤已因失血过多而变得苍白,仅剩的一点血液从腿部的伤口流出,将甲板染得殷红。由于失温及过度失血,查尔斯已经休克,纵使救援人员做出再多的努力,也终究无力回天。脱离险境后几分钟内,查尔斯便失去了生命体征。

  当救援船靠近岸边时,沙滩上已簇满了惊恐的人群,这其中也包括从新蒙茅斯旅馆(New Monmouth hotel)赶来的约翰·康奈尔医生(John Cornell)及威廉·德劳特医生(Willam Trout)。他们到达现场时,E&S酒店的经理却叫他们先别急着进行尸检,因为沙滩上有不少妇女因为看到查尔斯面目全非的尸体而胆战心惊,纷纷呕吐起来。两位医生正在安置这些因过度惊吓而应激的妇女时,新泽西州卫生局局长威廉·肖弗勒医生(Willam Schauffler)也赶到了现场——此前他正作为州长的随从在E&S酒店的大厅中待命。他开始着手检查查尔斯的尸体,此时距离查尔斯失去生命体征已过了15分钟。

  在简单检查完尸体后,肖弗勒医生发现,查尔斯右腿上的大部分肉都被扯掉了,胫骨和腓骨在膝盖和脚踝之间被生生切断;左小腿也已从正中断裂,大部分肌肉已被剥离,情况惨不忍睹。随后康奈尔医生和德劳特医生对尸体进行了进一步的检查,他们在尸检报告中写道:“经过检查,我们发现受害者的两条腿都不见了;其脚踝以上约4 英寸处被咬断或折断,膝盖以上有一个巨大的创口。右腿的肉从膝盖下方到腿骨被咬断的地方被完全撕掉,露出了白花花的骨骼,上面没有任何肉。尸体肋骨下方右侧亦有一处咬痕,齿印清晰可见……这些伤口显然是鲨鱼造成的。根据我们的判断,我们认为这是毫无疑问的。”

  遗憾的是,尽管翻阅了众多资料,今天我们仍无法找到查尔斯·布鲁德的死亡证明和法医记录,考虑到查尔斯的社会地位低下,这些记录要么从未被生成,要么就是已经遗失。在蔡尔兹夫人及E&S酒店其它客人的筹划及帮助下,查尔斯的遗体得以在马纳斯泉的圣安德鲁第一卫理公会教堂举行一场简单的葬礼,在进行完弥撒后,其随后被埋葬在马纳斯泉的大西洋观公墓中。酒店员工亦筹集了一笔大约1000美元的善款,通过瑞士驻华盛顿大使馆寄给了查尔斯远在异国的母亲。

  事实再一次证明,纸是包不住火的,在春湖镇的海滩上,来自美国社会各界的名流都亲眼目睹了一场劫难的发生。与三天前的平静不同,媒体突然开始争先恐后地报导这一骇人听闻的袭击事件。彼时的世界格局仍纷乱不堪:在大洋彼岸的欧洲大陆上,同盟国与协约国之间的大战正愈演愈烈;在美国本土,脊髓灰质炎传播所造成的疫情每天都会带走仅30余条生命……但即使是这样,鲨鱼袭击事件仍占据了舆论的焦点,《波士顿先驱报》、《芝加哥太阳报》、《华盛顿邮报》、《旧金山纪事报》等一系列著名媒体都将这一袭击事件登上了头版,这其中甚至包括之前曾对鲨鱼袭击事件轻描淡写、拐弯抹角的《纽约时报》。

  7月8日,位于纽约曼哈顿的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召开了紧急的新闻发布会,时任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馆长弗里德瑞克·卢卡斯博士(Frederic Augustus Lucas)、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特聘鱼类学家约翰·T·尼科尔博士(John Treadwell Nichols)及布鲁克林博物馆馆长罗伯特·墨菲博士(Robert Cushman Murphy)在新闻发布会上接受了记者的采访。仅仅在三个月前,三位博士曾在《布鲁克林博物馆科学公报(Brooklyn Museum Science Bulletin)》发表了有关纽约长岛海域鲨类的生物学系统研究报告,在这篇文章中,三位博士曾表示鲨鱼在海中攻击人类活体绝对是天方夜谭,卢卡斯博士和墨菲博士甚至认为鲨鱼的牙齿无法切断人的腿骨(颇为讽刺的是,这两位博士均并非专攻鱼类的生物学家,卢卡斯博士主攻解剖学,墨菲博士则以鸟类学研究而著名)。面对众人的诘问,三位博士中唯一主攻鱼类领域的尼科尔博士表示,鲨鱼袭人的风险是确实存在的,政府应在沿海的旅游度假区外围建设1/3英寸厚的钢丝网围栏,以确保游客的安全,并劝告游客尽量避免在开阔海域游泳。在第一次袭击事件后曾发声的詹姆斯·M·米汉也坚信大型鲨鱼应当为这次袭击事件负责。尽管如此,仍有相当数量专家认为这些袭击事件都是极其罕见的个例,他们表示类似的袭击事件并不会再度发生。时任美国渔业研究专员休·史密斯博士(Hugh McCormick Smith)即持有这样的观点,他认为,1916年前美国沿海并无任何确凿的鲨鱼袭人事件记录,这已足以说明鲨鱼袭人事件的低概率,沿海鲱鱼等小型鱼类种群数量的减少可能是使鲨鱼转而攻击人类的原因之一,总之,他并不认为鲨鱼足以被视为是游泳者所面临的威胁。一些媒体也对鲨鱼袭击事件抱怀疑态度,部分媒体甚至言之凿凿地声称德国U型潜艇才是这些袭人事件的“罪魁祸首”。

  出席纽约自然历史博物馆新闻发布会的弗里德瑞克·卢卡斯博士(左)、约翰·T·尼科尔博士(中)及罗伯特·墨菲博士(右),事发三个月前,三位博士曾在《布鲁克林博物馆科学公报》上发文声称鲨鱼不会对活人发动攻击,颇为讽刺的是,三位博士中,此前持反对意见最高的卢卡斯博士和尼科尔博士都不是专攻鱼类领域的,三人中只有尼科尔博士是真正的鱼类学家。©Wikipedia

  无论专家和媒体如何颠倒是非,海水浴场经营者和广大游客都不愿为此再冒险了。新泽西州沿海的海水浴场纷纷布设了金属防鲨网,并派携带有步枪和鱼叉的摩托艇巡逻队在近海清除可能对游客构成威胁的鲨鱼,当地渔民及海岸警卫队也奉命加入捕杀大型鲨鱼的行动中去。针对鲨鱼的围剿行动很快便取得了成果:据《田野与溪流(Field and stream)》杂志报导,一条体长6英尺、体重90磅的铅灰真鲨/Carcharhinus plumbeus(亦有说法其为灰真鲨/Carcharhinus obscurus)在海滩天堂附近的水域被捕获,参与“围剿”的人们用点 38 口径的左轮手枪向鲨鱼头部开了3枪才将其制服;新泽西州贝永市的一位警察亦宣称其用手枪杀死了一条巨大的鲨鱼;在德克萨斯号战列舰的甲板上,八名水手在前往罗德岛港的途中捕获了一尾体长15英尺的无沟双髻鲨/Sphyrna mokarran,因此还登上了新闻的焦点……看上去,一切似乎已万无一失,但事实果真如此吗?我们真的已经阻止了这场无声息的“战争”了吗?

  幸运的是,一连几天过去,新泽西州沿海并未发生新的鲨鱼袭人事件报道,这场恐怖事件此时似乎已暂时告一段落。自春湖镇向北30英里,坐落着一个仅有1200名居民的小村镇——玛塔旺镇,这座宁静的小镇深居内陆,因此镇上的大多数人并未将鲨鱼袭人事件放在心上。但当地的退休船长托马斯·科特雷尔(Thomas Cottrell)却信誓旦旦地声称自己于7月12日中午在河道中看到了逆流而上的鲨鱼,并警告镇上的民众下河之前要多加注意。当托马斯船长将自己的所见告诉他人时,别人却打趣地说道:“您在河道边看到大象在水中纳凉的几率都比看到鲨鱼要大呢。”同样,镇上的大部分居民对托马斯船长的警告都嗤之以鼻,甚至怀疑是高温天气使老船长中暑了,以至于说出这样的疯话来。一条鲨鱼能够沿着河流溯游16英里,来到偏僻的内陆水域,这在他们看来,无异于痴人说梦。

  托马斯船长清楚自己并没有看错,因为在河边码头工作的四位工人也看到了那条鲨鱼。事实上,相当种类的鲨鱼能够进入河口的咸淡水水域甚至是河川中下游的淡水水域,诸如低鳍真鲨等少数鲨鱼甚至可以在淡水中完成生活史的绝大部分。遗憾的是,受限于当时的认知水平,镇上绝大多数人都未曾意识到这一点,这似乎也暗中为之后的惨案埋下了伏笔。

  在澳大利亚昆士兰州内陆河流中游弋的低鳍真鲨,这里距离最近的海岸线公里,但这并不妨碍这些凶猛的掠食者在此兴风作浪。©jdobson

  这一天的玛塔旺镇已被热浪所包围,酷热难耐的居民们纷纷选择跳入河中,在清凉的河水中暂时远离盛夏的高温。尤其是对年轻的孩子们来说,在结束完暑假期间必要的工厂学徒工作后,在河道中游会泳自然是最好的选择,这其中便包括12岁的莱斯特·史迪威(Lester Stillwell)。这天早晨,莱斯特跟随父亲威廉·史迪威(Willam Stillwell)前往工厂实习,他的母亲莎拉·史迪威(Sarah Stillwell)为父子俩准备好了早点,并嘱咐两人下班后按时回家。但当威廉拖着疲惫的身影回家时,莎拉却意外地发现儿子并没有跟随丈夫一同回来,威廉连忙解释道儿子提前下班了,然后到河边游泳去了,并安慰妻子无需担心。此时的莎拉还尚未意识到,早晨目送儿子上班,竟是他们见过的最后一面。

  此时此刻,莱斯特正与朋友们在威科夫码头(Wyckoof dock)附近的河道中嬉戏,此时的他们尚未听闻镇上有关河道中出现鲨鱼的传闻。时值下午2时左右,孩子们正在河道中享受片刻的清凉,突然,莱斯特的好朋友阿尔伯特·艾莉·奥哈拉(Albert Ally OHara)感觉到什么粗糙的东西擦过了自己的腿,她望向浑浊的水面,看见一个类似大鱼尾巴的东西一闪而过。她本想告诉不远处的莱斯特,但莱斯特却已猛然向深水区游去。与此同时,同行的约翰逊·卡坦(Johnson Cartan)及其他几个男孩也发现了水面上似乎漂浮着一块“灰黑色的浮木”,但他们却并未将此放在心上。这时,其中一位男孩安东尼·布布林(Anthony Bubblin)刚刚爬上码头前一块较高的桩子,并向朋友们宣布自己要表演一个后空翻。孩子们正专注于安东尼的表演时,突然间,一阵惊叫声在他们背后响起,紧接着是激烈的水花飞溅声,愕然的孩子们立刻回头望去,之间刚刚的那块“浮木”已经撞向了莱斯特,紧接着,他们看到在逐渐被染红的水花间浮现出了三角形的背鳍——那根本不是什么浮木,而是一条鲨鱼。莱斯特身材颇为瘦弱,自然不是这条鲨鱼的对手,此时他的嘴里已灌满了水,挣扎活动亦逐渐减弱。见此情形,所有在水中的孩子都像脱缰的野马般迅速地向岸边撤离,当惊魂未定的艾莉回头望去,试图在河面上寻找自己的好朋友时,看到的只有被鲜血染红的水面。是的,此时的莱斯特,早已被鲨鱼拖入水底。

  20世纪初的威科夫码头远景,这一码头坐落于玛塔旺河上,距离入海口约16英里,当时的绝大多数人都未曾想到,在距离海洋如此遥远的内陆河流中竟然也会发生鲨鱼袭人事件。br/>

  惊慌失措的孩子们甚至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便涌入小镇街头,大喊道:“鲨鱼!有鲨鱼!莱斯特被鲨鱼袭击了!”早些时候,镇上的居民还对河道中有鲨鱼的说法嗤之以鼻,但看到这群赤身裸体、惊魂未定的孩子,人们马上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当孩子们惊叫着经过镇上的干洗店时,平日里开朗诙谐的店主——24岁的斯坦利·费舍尔(Stanley Fisher)的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他们说什么?莱斯特被鲨鱼袭击了?”他向干洗店中的杂工约翰尼·史密斯(Johney Smith)问道。

  在得知有人被鲨鱼袭击后,斯坦利当机立断,决定前往事发现场帮助救援。他嘱咐约翰尼先暂时帮他照看一下店铺,随后便匆匆冲出店门。此时斯坦利的恋人,玛丽·安德森(Mary Anderson)也在店内,她在斯坦利冲出店门时表达了自己的担忧,但斯坦利却坚定地回头说道:“有鲨鱼?我才不管呢!莱斯特现在已危在旦夕,如果我们不赶紧找到他,那他就完了!”在前往事发地点的途中,他恰好遇到了路过的瑞德·博鲁(Red Burlew)和木匠亚瑟·史密斯(Arthur Smith),在得知事情的经过之后,两人决定随斯坦利一同前往码头实施救援。

  当三个男人抵达事发地时,码头前的河面已被鲜血染的殷红。他们划着一艘小艇,试图找到莱斯特——此时距离袭击事件发生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与此同时,镇上的居民也陆陆续续地涌向了码头,其中包括五金店店主阿瑟·伍利(Asher Wooly),他从店内带来了铁丝网和抓钩,并在其他人的协助下挂在了附近的火车高架桥下,使铁丝网将河流拦住。人们本希望铁丝网可以阻止莱斯特的尸体被冲到下游,但他们尚未意识到,凶手可能还隐藏于眼前的水面之下。而铁丝网,恰好阻断了凶手离开的去路。

  最开始,人们只是用长杆在河床上不断试探,试图找到莱斯特的尸体。但在多次寻觅无果后,一些勇敢的人们开始尝试潜入水中,捞起沉在河床底部的尸体。在潜水的过程中,参与搜寻的亚瑟突然感到腹部传来一阵剧痛,当他起身查看情况时,才发现自己的腹部似乎被什么东西划伤了,鲜血正汩汩流出。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此时,一同搜寻的瑞德浑身已经湿透,他浑身因感到寒冷而发抖,已经对这次搜寻活动失去了信心。在水下搜寻多时的斯坦利此时刚刚浮出水面,他看见了因受伤而呲牙咧嘴的亚瑟和失望的瑞德,还有岸边忧心忡忡的人群。在人群中,斯坦利看到了从远处赶来的玛丽,她似乎在用眼神劝自己回去。斯坦利有些犹豫,他明白,自己的生活中还有许多美好的事情值得留恋,而此时的莱斯特几乎可以肯定已经遇害,这已经不值得他再去冒险了。

  正当斯坦利准备返回岸上时,他在人群中猛然发现了史迪威夫妇,莎拉此时正绝望地抽泣着,在她丈夫的搀扶下站在岸边。这又给了斯坦利新的勇气,他决定再做最后一次尝试——他实在不忍心看着一位母亲哭成这样。强壮的斯坦利深吸一口气,再次潜入了浑浊的河水中去,他径直向河床潜去,此时,他终于看到了莱斯特的尸体,而肇事凶手,似乎还在附近的水域盘旋着。斯坦利最终抓住了莱斯特的腿,将他的尸首拉出了水面。岸边的群众此时已看到了莱斯利残缺的尸体,纷纷发出沉重的叹息声,一些父母连忙捂住自己孩子的双眼,似乎不忍让他们看到这一惨状。

  就在莱斯特游到齐腰深的浅滩时,忽然,他的右大腿感到了一阵钻心的疼痛,他也因失去重心而重新跌回水中。没错,鲨鱼突然间偷袭了准备上岸的斯坦利。斯坦利高声惨叫着,奋力踢打着袭击他的鲨鱼,试图让它松口,而鲨鱼也在努力尝试将猎物拖入深水区。此时,自基波特蒙茅斯县侦探办公室闻讯前来增援的亚瑟·范·布斯柯克(Arthur Van Buskirk)和自由侦探乔治·史密斯(George Smith)刚好赶到事发现场,他们事后回忆称,当时斯坦利像疯了一样在水中挣扎,用尽全力与袭击他鲨鱼搏斗,他有两次试图回到岸上,却被鲨鱼拉入水中,只得转过身来直面这头凶悍的猛兽,浅滩处的河水已被淋漓鲜血染成红色。无奈,前来增援的两人只得用船桨猛击鲨鱼的头部,试图让它松口,好为莱斯特创造逃生的机会。

  经过一番激烈的斗争,鲨鱼最终放弃了到口的猎物,随即消失在了浑浊的河水中。斯坦利踉踉跄跄地向河岸的方向走去,此时的他并清楚自己伤势的严重性,但过度的惊吓和失血已让斯坦利感到筋疲力竭,他晃晃悠悠地走了几步,随即便摔倒在河床上。此时岸边的人根本不敢冒险下河把他拉上来——毕竟,谁也不想成为第三名受害者。恍惚之间,一根绳子伸到了斯坦利的面前,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抓住绳子,随后便被拉上了摩托艇。此时,所有在场的旁观者都惊恐地发现,斯坦利右腿上的肉已完全被扯下,雪白的骨头已经露了出来。

  莱斯特·史迪威(左)与斯坦利·费舍尔(右),1916年7月12日玛塔旺镇鲨鱼袭击事件的两名受害者。©NJ Advance Media

  鲜血仍在从斯坦利的伤口处不断溢出,在受害者被转移到安全地点后,在场待命的乔治·C·雷诺兹医生(Dr. George C. Reynolods)立即投入了抢救工作中。他试图通过包扎给伤口止血,但由于伤口创面过大,任何努力似乎都是徒劳的。据雷诺兹医生描述,斯坦利右腿的伤口长约 18 英寸,从臀部下方一直延伸到膝盖上方。在抢救就过程中,雷诺兹医生惊讶地发现,大概10磅左右的腿部组织被鲨鱼生生撕下,受害者的股骨暴露在外且伤痕累累,股动脉已被切断,鲜血正喷涌而出。与雷诺兹医生一同在场的,还有时任玛塔旺镇镇长艾尔斯·B·亨德森(Arris B. Henderson)。在雷诺斯医生处理伤口的同时,斯坦利仍保持着清醒,他向镇长汇报了他刚刚经历的情况:他已经找到了莱斯特的尸体,并试图将其从鲨鱼口中夺过来。斯坦利还时不时向医生询问自己伤口的情况,并希望医生能够给自己服用一些止疼药。雷诺兹医生尽力安抚着伤者,但他清楚,斯坦利目前的伤势并不乐观,他们需要紧急将斯坦利转移至医院进行抢救。

  现场围观的人群中,还有斯坦利的挚友兼干洗店兼职助理威廉·谢帕德(Willam Shepard)。他走上前来,告诉斯坦利接下来被送入医院接受治疗的计划。斯坦利也嘱托威廉帮他暂时停止干洗店的接单业务,并麻烦他照顾好自己的妹妹。人们迅速用木板制成了简单的担架,并将斯坦利从码头抬到了火车站。下一班车还要两个小时左右才要进站,但对于伤势严重的斯坦利来说,哪怕是多一分钟的耽误,都可能是致命的。

  与此同时,科特雷尔船长也得知了刚刚发生的袭击事件后,他默默地叹了口气,若是人们没把他的警告当成儿戏,或许这场悲剧便不会发生。科特雷尔船长深知此时河边的人们仍有可能成为鲨鱼的下一个目标,于是,他开始乘摩托艇沿河巡逻,警告沿岸戏水的人群。他不希望再有第三个受害者为此付出代价,但此时鲨鱼仍在河道中游弋,任何身处河水中的居民,都可能成为鲨鱼的下一个攻击对象。

  在距离威科夫码头约半英里远的砖厂码头(Brickyard dock),12岁的约瑟夫·邓恩(Joseph Donn)正在与几个好朋友在河道中嬉戏。小约瑟夫并非玛塔旺镇本地居民,7月12日早些时候,他与自己的哥哥迈克尔·邓恩(Michael Donn)自纽约市出发,前往新泽西州的姨妈家中避暑。忽然间,他们听到了远处似乎有人在高声喊着什么,随着声音的逐渐接近,他们才听清对方喊的竟是“鲨鱼”。惊恐万分的孩子们立刻往码头前的长梯处游去,试图以最快的速度逃离水面。慌乱之中,孩子们突然听见了背后传来的尖叫声和拍击水面声。他们回头一看,看见约瑟夫正在水面上挣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将他往深水区拖去,更令人不安的是,约瑟夫所处的水面正逐渐变红——那是鲜血的颜色。孩子们本以为约瑟夫只是在水中失足而已,但当他们看到水面上的鲜血,立刻意识到了眼前发生了什么——约瑟夫被鲨鱼袭击了。

  约瑟夫刚刚正准备回到岸上,突然间感到左小腿被什么东西咬的嘎吱作响。顺着他腿的方向,他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紧接着是自己的鲜血。看到约瑟夫正逐渐从水面上消失,迈克尔和在场的本地朋友杰瑞·胡里汉(Jerry Hourihan)心急如焚,他们迅速行动,手拉手组成了一条“人链”——这样的行为非常冒险,但为了救约瑟夫,他们别无选择。一番努力之后,迈克尔成功抓住了自己弟弟的手,努力试图将约瑟夫从鬼门关拉回来。正当孩子们僵持不下时,砖厂主管罗伯特·特雷斯(Robert Thress)及时发现了他们面临的窘境,一同冲向孩子们的,还有在不远处钓鱼的当地居民雅各布·莱弗茨(Jacob Lefferts),在两人的帮助下,众人最终将约瑟夫顺利地拉到了岸上。这时,乘摩托艇巡逻的科特雷尔船长恰巧路过,雅各布立刻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科特雷尔船长当机立断,将约瑟夫抱上了摩托艇,他准备将约瑟夫送往威科夫码头,并希望他能得到雷诺兹医生及其他人的照顾。

  当科特雷尔船长的摩托艇轰鸣着驶入威科夫码头时,围观的人群一眼便看到了船上受伤的约瑟夫,他们瞬间意识到:第三次袭击发生了。人们的恐惧瞬间被愤怒所取代,有人转过头问五金店店主阿瑟:“嘿,阿瑟,你店里还有炸药吗?”

  霎那间,群众心中的怒火涌了上来,于其在此为遇害者哀悼,他们似乎更愿意让鲨鱼血债血偿。

  此时,在火车站,斯坦利仍强撑着,努力使自己不要昏厥过去。直到下午5:06分,斯坦利才成功登上开往朗布兰奇的火车。抵达朗布兰奇后,斯坦利随后被送往蒙茅斯纪念医院(Monmouth Memorial Hospital)接受手术。据外科医生R·J·福金汉姆(R. J. Faulkingham)报道,斯坦利的左跟腱没有被切断,但小腿肌肉被严重撕裂,踝处骨骼被刺穿。尽管医生做出了重重努力,但遗憾的是,斯坦利最终于当天下午6:35因抢救无效去世。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斯坦利仍在努力向主治医师描述当时的恐怖场景。参与救治的外科医生埃德温·菲尔德于1916年7月17日在斯坦利的死亡报告中写道:

  “1916 年 7 月 12 日下午 5 点 30 分,W·斯坦利·费希尔住进新泽西州朗布兰奇的蒙茅斯纪念医院。受害者在新泽西州马塔万马塔万溪的码头受伤,当时他正在努力寻找被鲨鱼杀死的莱斯特·史迪威的尸体。费希尔潜入水中,找到了尸体,却被鲨鱼咬住了右大腿,其肌肉被严重撕裂。费舍尔被附近一艘船上的施救者从水里救了出来,但在得到有效医疗救援之前,他已经失血过多。用止血带包扎后,被紧急送往医院。入院时的情况:因失血过多而几近休克,注射兴奋剂和生理盐水后均无效。右大腿外侧从髋外侧下方3英寸至膝盖上方2英寸处,全部肌肉及组织被完全切除,大腿内侧仅剩下三分之一的肌肉组织。骨骼未断裂。受害者最终于入院后 1 小时后,即6:35 死亡。”

  让我们将目光再次回到约瑟夫身上,在遭到攻击后,他被迅速转移至河岸附近的费舍尔包场(Fisher bag factory),在那里,他得到了H.S.库利医生(Dr. H. S. Crooly)的救治。库利后来对约瑟夫的伤口描述道:“男孩左腿的前部和侧面从膝盖到脚踝都被撕裂成条状,但骨骼未发生碎裂,小腿的大动脉亦未被切断。”所幸,约瑟夫的伤势并不及前两位受害者严重,其血压亦相对稳定,因此医生决定利用汽车将其送往位于新布伦瑞克的圣彼得医院(Stint Peters University Hospital)进行救治。在得到及时的救治后,幸运的约瑟夫成为了这次鲨鱼袭击事件中唯一的幸存者,并于1916年9月15日出院。

  接二连三的鲨鱼袭击事件,无疑激起了群众的愤怒。群情激愤的玛塔旺镇居民纷纷涌向河道,他们在河道中布设了炸药及渔网,手持鱼叉或,试图将罪魁祸首绳之以法。亨德森镇长甚至在《玛塔旺日报》上刊登悬赏令,凡是杀死鲨鱼者可获得100美元的奖赏。一时间,镇上的所有人都加入了猎杀鲨鱼的狂潮中。但纵使人们使出百般招数,也未能将鲨鱼捉拿归案。

  玛塔旺河河畔持枪搜寻鲨鱼的妇女们,在鲨鱼袭击事件发生后,大量的居民加入到了猎杀鲨鱼的狂潮之中,他们在溪流中布设炸药和渔网,希望将肇事鲨鱼擒拿归案。©FILE PHOTOS

  两天后,标本剥制师迈克尔·施莱瑟(Michael Schleisser)在拉里坦湾时,偶然捕获了一尾7.5英尺长,325英磅的鲨鱼,捕获地点距玛塔旺河入海口仅有几英里。当迈克尔剖开这条鲨鱼的胃时,发现了约15磅重的“疑似人骨和人肉组织”。随后,迈克尔将这尾鲨鱼制成剥制标本用于展示。这件标本被当时的生物学家鉴定为噬人鲨/Carcharodon carcharias,仅存的一张模糊照片似乎也可以印证这一点。迈克尔声称这条鲨鱼即是玛塔旺河鲨鱼袭人事件的罪魁祸首,但考虑到噬人鲨进入内河的记录非常罕见,今天的鱼类学家更倾向于认为是低鳍真鲨造成了这次连环袭击案。

  由《布朗克斯家庭新闻》刊登的“玛塔旺河食人鲨”标本照片,这条鲨鱼于1916年7月14日由迈克尔·施莱瑟捕获,据称其胃部发现了“疑似人骨及人肉组织”,但其很可能并不是玛塔旺河鲨鱼袭人事件的真凶。©Bronx Home News

  毫无疑问,接踵而至的鲨鱼袭人事件给美国人民带来了极大的恐慌。时任美国总统托马斯·伍德罗·威尔逊(Thomas Woodrow Wilson)甚至紧急召开内阁会议,商讨应对对策。最终,美国众议院划拨了5000美元的专项拨款,用于根除新泽西州的“鲨患”。时任新泽西州州长詹姆斯·费尔曼·菲尔德(James Fairman Fielder)及市政当局亦发布了有关猎杀鲨鱼的悬赏令。据《亚特兰大宪法报》于7月14日发布的报道报道,“负责猎捕鲨鱼的武装人士乘摩托艇在纽约和新泽西的海岸来回巡逻,其他人则在海滩上待命,齐心协力消灭食人的鲨鱼”。据不完全统计,多达上百条鲨鱼在这次猎杀行动中丧命,这次史无前例的猎杀行动也被誉为“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动物狩猎行动”。

  《纽约时报》对1916年美国东海岸捕鲨盛况做出的报道,这场空前规模的猎杀亦被誉为“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动物狩猎行动”。©The New York Times

  一直以来,学术界针对新泽西鲨鱼袭人事件的幕后真凶仍众说纷论。目前主流观点认为,诸如低鳍真鲨这样的大型掠食性鲨鱼很可能是连环袭人事件的缔造者。考虑到三起袭人事件发生地点的跨度之广,这些袭人案件显然不太可能是同一条鲨鱼所为,参与袭人事件的鲨鱼甚至可能不止一个物种。不同袭人事件之间的关联,或许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大,这12天内在美国东海岸造成的恐慌,或许仅仅是在机缘巧合下造成的。无论怎样,1916年夏天的鲨鱼袭人事件,都在提醒着我们,应当对浩瀚的海洋保持那份应有的敬畏之心。

  新泽西鲨鱼袭人事件的时间及发生地点组成的位点图,可以看到袭人时间在发生地点上都有着极广的跨度,很显然不太可能是同一条鲨鱼所为。©Wikipedia

  显而易见,这次空前的鲨鱼袭人事件对我们人类所带来的影响,并不仅仅局限于1916年。1971年,渴望成为小说家的政治记者彼得·本奇利(Peter Benchley)根据1916年新泽西鲨鱼袭人事件,构思出了一部恐怖小说的大纲——这便是大名鼎鼎的《大白鲨(Jaws)》,这本小说于1974年正式问世,引发了极大的轰动,并于1975年被著名导演史蒂文·艾伦·斯皮尔伯格(Steven Allan Spielberg)搬上了银幕,在揽获4.76亿美元全球票房的同时,也造就了一代人的“恐怖回忆”。自此开始,鲨鱼成为了恐怖片中的常客,这也在不断加深着一代又一代的观众对鲨鱼是“嗜血成性的杀人恶魔”的刻板印象,从而导致鲨鱼被“妖魔化”问题的不断加重。

  斯皮尔伯格执导的恐怖电影《大白鲨》的海报,这部电影是全球电影史中第一部票房突破1亿美元的电影,在揽获一众好评的同时,也无意中加深了人们对鲨鱼的负面印象,这种负面印象时至今日仍是全球鲨鱼保护工作所面临的一大阻力。©Samuel Thomas

  在英语中,“Shark”一词既能指代自然界中的鲨鱼,也可以用于指代人类社会中坑蒙拐骗的骗子。鲨鱼袭击事件本身固然恐怖,但媒体、“公知”和资本家的冷漠与颠倒是非,才是新泽西连环鲨鱼袭人事件背后真正的“推手”。灾难往往能暴露人性最阴暗的一面:在第一次袭人事件发生后,若是媒体及当地政府及时发布通告,关闭海水浴场并积极采取措施,或许就能够避免后面更多悲剧的发生,但他们所在乎的,只是一己私利——这正是这场悲剧发生的根本原因。

  时隔一个世纪,如今我们对鲨鱼的认识已达到了全新的高度。科学研究证明,比起脂肪含量少得可怜的人类,大型掠食性鲨鱼更愿意选择鱼类和海洋哺乳动物作为猎物,绝大多数鲨鱼袭人事件都源于鲨鱼的误判或是人类无意间的挑衅行为。但人类对于鲨鱼的偏见,或许自1916年开始,便再也无法消除。事实上,相比于我们对鲨鱼的恐惧,鲨鱼更应该害怕我们:每年全球范围内的鲨鱼袭人事件仅有十几起,但我们对于鲨鱼的捕捞量却高达70万吨。在过去的半个世纪里,全球公海海域的鲨鱼数量减少了近71%。就连《大白鲨》的导演都曾后悔地说道:“鲨鱼可能会对我抱有恨意,自1975年至今,全球范围内有关鲨鱼的过度捕捞问题正日益严峻。我很后悔,是我所导演的《大白鲨》,让鲨鱼走上了末路(事实上,鲨鱼种群的锐减问题并不能够完全归咎于斯皮尔伯格拍摄的《大白鲨》,其影响因素是多重方面的;但这部电影确实加深了大众对鲨鱼的负面印象,时至今日,这种负面印象仍是全球鲨鱼保护工作所不得不面对的一重阻力)。”我们必须认识到鲨鱼在海洋生态系统中的重要作用,它们并非嗜血的杀人恶魔,它们同样需要得到我们的关注。如何正确认识我们与鲨鱼之间的关系,并从实际行动出发,保护这些濒临灭绝的海洋顶级掠食者们,我想,这才是世界鲨鱼关注日的意义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