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民谣教父胡德夫专访:我的人生就是一首歌(图)
“太平洋的风”把胡德夫吹到彼岸的纳什维尔,在一趟回溯生命根源、最贴近自我的音乐之旅,与国际级音乐制作团队、美国顶尖乐手倾力合作,碰撞出一首又一首充满感恩及感动歌曲,完成他61年来第二张专辑《大武山蓝调》。
《大武山蓝调》面世一年,胡德夫仍在走南闯北,与乐迷分享灵魂深处的声音,用音乐讲述生命的故事。胡德夫还鼓励年轻人写出自己的感受和经历,这也会变成一个时代的歌。
胡德夫说自己的人生就是一首歌,现在最想去旅行,去看看歌的源头,把自己咏叹的源头也带去,再一起咏叹。他决定要在台湾认真的走一圈,跟各族群的人玩音乐,把生活化的、根源性的东西变成创作,为下一张专辑累积作品。
21CN娱乐:《大武山蓝调》推出有一年了,现在对这张专辑有没有新的感悟?
胡德夫:还好有这一次旅行,让我发觉到其实我想要去那边。朋友说我是去朝圣,其实是有一点的,那边充满了我年轻时音乐的来处。我们的歌在自己的地方,人家都觉得很生疏,我们的东西到那边去,和我一起玩一起jam的那些朋友也听得懂,在他们的音乐的反应里面,我细细地去听,就像以前我们没有乐器的那个时代,老人家在唱我们亘古的咏叹的时候,互相应对的感受我是有的。所以我觉得他们听得懂我的东西,而且他们也愿意乐在其中去玩这些东西,这是我最大的收获,所以千万里来见到他们。其实去的时间短,还有一个领悟是那个地方的音乐不是这么短短的时间就可以看到,也发现了那边生命力的强。88水灾,台湾的复苏相当慢,故事里面我也写漂流木的东西,那边漂流木很多,我们台东的漂流木是晒到整个太平洋的港口,他们用歌来复苏,歌的力量是很强大的。他们用双手去做,他们用漂流木去做家具也变成复苏的力量。回来后我们当然就非常鼓励我们台东这边的几个部落,从做漂流木开始,增加生产。这两个是有关系的,有相当大的影响。《Drifting on my land》也是在那边即兴的,告诉他们我的心情,其实我们长期以来是像漂流木一样,带着血管的漂流。
胡德夫:我这次是和四个乐手、8个黑人的教会子弟去完成一些作品,有一些是我以前在教会唱的歌,我自己是一个song writer,我对某几个song writer的歌比较喜爱,我把他们的歌唱给他们听。然后在我的创作里面,我把祖先的古谣唱给他们听。因为我去的比较短,所以我觉得第二次去会有更多音乐上的收获。这也是一个匆匆的过程。
胡德夫:其中的两首,《Put your hand in hand》和《Were you there》,那时候我们四个小孩子被音乐老师特别指导组了一个音乐四重唱,那是很宝贵的经验,也因为我的信仰,我是基督徒,我在教会常常会唱到一些黑人的歌,这个部分我没有跟其他像美国的歌手和黑人子弟一起唱过,所以这算了了一个心愿。飞千万里去会会朋友,这是小时候的一个心愿。我们老师在教我们这个东西的时候我们很多人也希望有一天可以和他们一起唱。也不知道有这么远,拖了这么久才过去。
胡德夫:其实我们的歌的养分里,从小听到的都是英文歌,台湾的形式是这样。美国的用品、吉他、牛仔裤、烟酒,在台湾算很时尚的东西,所以学子们有一把琴很自豪,比赛弹得准确不准确都是一种风尚。再回头唱我们的民歌,我们的娜鲁湾,人家都觉得是低下的东西,你唱台语民谣是不入流的,我们是在那样一个时代长大。所以我们的歌里面,不管我们去听去唱都能受到英文歌的影响,当中我接触到的blues,进入到这种短的、重复的、放很多心情文字在里面的音乐,跟我小时候和我父祖辈接触到的东西很像,最后我们碰在一起的时候,我用我从西方认识到的钢琴的弹法和唱法唱给他们听。我唱也不像我祖父唱的那样原住民古调的样子,透过我的现在的唱法,他们听到我的东西,也觉得很熟悉,很像他们的Blues的那种表达。Blues是什么,你觉得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他觉得有我们在一起玩的时候,居然是那样的默契,比如说《大武山蓝调》,我们没有说一定要用什么形式弹或者唱,我弹我的钢琴,很多地方我们就用我们的表情带着耳机就开始玩,一次就录好了。那一次就是很明确告诉自己,我要的就是这个东西,他们也觉得他们要的就是这个东西,你听到的回应,那些鼓的抑扬顿挫都对的,这些对我来讲在旅行里面很丰硕,不是事先说好的练习好的去见面,那是迸发出来的火花,变成这个CD,我觉得是很可贵的东西。
胡德夫:地方小,大家接触多。我们小时候出去读书,从台东到淡水就和出国一样,不用回去了,以后赚到钱再回去。现在不一样了。东部的咏叹和北部不太一样,北部基本是朗诵,东部,像阿美族那样的音乐,很清楚,是浪花就是浪花,风就是风,拍打在岸上的就是拍打在岸上的节奏和声音。这些东西被大家爱好和使用,被大家所熟悉,所以也变成其他族音乐创作的一部分了。很多歌也不是只有东部原住民会唱,大家聚在一起的时候,透过一些大学的活动,高中的活动,在台北原住民大家都聚在一起的时候,耳濡目染,慢慢很多东西就变成大家的东西。在大陆的话,可能到现在还是除了几首大家都朗朗上口的民族的歌外,其他带民族元素的歌曲都不是很普遍的汇聚在一起,还有一定距离。一方面地方大嘛,语言也不一样。台湾比较早就做这样的融合。我们也和闽南人在台湾相处了400了,客家人也差不多这样,他们的东西也是我们土地上很重要的音乐元素,我也很关注这些东西。我也觉得他们多少又有我们的影响,我们从以前的岁月里面也听到他们的很多歌。人都放在一个地方四百多年,那歌一定有很多东西可以写。
胡德夫:其实林生祥他们在大学的时候,也唱西洋的东西,也不是从小就抓着客家的东西不放。还有一个重要的东西是,精神上也好人也好要回到那个土地,要就地战斗才有东西,才有解释那个地方的权利,才有力气去用歌把那个地方唱出来,这个要脚踏实地的做。像林广财,不是叫家人寄录音带然后就唱,要回到家里去听,参加祭典去听,年纪也大了,在那个年龄阶层里是他要发出声音唱出来,要传给下一代,要有回去的决心才有耕作的机会,耕耘下去才有收获。这也是为什么民族的音乐元素没有凸显的原因。其实你假如说是有去关注,对音乐又喜欢,那你用汉字的那你在创作的时候,也是可以的。像崔健写一无所有,应该是西北的少数民族调子,这不是他发明的,他有那个养分他听到那个东西,像《太平洋的风》也是,我听到知道是阿美族拍打岸边,我的创作的咏叹来自那个印象。崔健的那个歌不是一听就知道是少数民族,但是你仔细听,那个东西不是纯汉族的东西。你问他有没有耕耘这个东西,他肯定有,他想想也是西北人嘛。
胡德夫:我的故事可能引起大家的兴趣吧。我故事讲得很多遍了,也有人把我的故事讲出去。一个山上的小孩,11岁来读书以后,他最后是一个歌手。他为什么能考到台大,为什么能碰到李双泽,他们一起写歌怎么会写《牛背上的小孩》,故事就一个一个这样出来。不像很多歌手现在,有计划做系列的专辑,今年做什么明年做什么,让人家不会忘掉他。我的东西不是这样,透过有限的歌去连那个没有断过的故事。我的场次每次都不是特别大,每次都是小众小众的过来,曾经也从民歌的阵容里逃出来做运动。总结地说,这一生过来,从11岁到现在,就是一首歌了,是生命中的一首歌。现在要做什么?去旅行,去看看很多自己心醉已久的地方,去看看歌的源头,把我咏叹的源头也带去,再一起咏叹,在这么大一个世界里来看也是一个奇迹了。现在交通比较方便,以前想都不用想。
胡德夫:想对年轻人说,除了你对任何一种音乐形态得来的节奏上的心得,音乐乐器的使用上面,或者类似rap这样的东西的使用,那已经不是完全去模仿才会有音乐的,那些都是音乐的素材,重要的东西影响你的作品,就是你在生活中想要告诉人家的,而且你觉得很重要的东西,不管是变成声音还是打击乐,最重要的是带着思考在里面。很多歌手写带有思考的歌,思考的歌能马上让别人能接收到。我是真的鼓励年轻人写他们自己的感受和经历,尤其唱民歌的时候,这也会变成时代的一个注脚,也会变成材料和养分。就像现在年轻人说:“我们很喜欢听你们那个时代的歌,为什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其实下一代他们再回来听周杰伦的歌,也是这个时代的歌,也变成他们那一代歌的养分和材料,追溯的一个历史,一代一代都是这样。假如你自己想要创作完整的歌时,不要忘记诚实地对待自己。最重要把生活化的、根源性的东西变成创作,这样的创作会影响到一些年轻人,我们也是活的材料,我们走了以后也可以用的材料,就像我们从小听王洛宾的东西也变成我们很多的养分。
胡德夫:在台湾认真的走一圈,去看看各族的东西,跟他们一起,就像去美国那样玩音乐。一个族就是一个国,一个歌的国。到林生祥那边,原住民和客家很多东西就是在一起的。还有陈明章,在月琴的故乡,这个地方是不是有些东西就是台湾南边的调子,可以和原住民的东西合在一起。台湾那么小,这些都息息相关的,一定有些东西是互通很久了,上一代甚至更早,我们和客家的关系已经四百年了,音乐一定有东西在。我就认真走一圈,花一年吧,以后你们就可以听出来了,我和生祥一起,唱着他们的山歌。大家也不要说:“我是客家团体。”其实我和好客、跟陈冠宇,把《蓝雨之恋》用客家调唱。我想进一步去做这个东西,假如不那么熟悉的话,我都不知道放大要到大陆要来怎么走,可以去中山、梅县,可以用那来当纪念。陈明章那些闽南歌谣,不是从福建老家搬过去的,是在那边酝酿来的,除了语言以外。我们可以把这些带去厦门。